简介： 本文回放了帕玛拉特事件的过程，概括了其从财务失败到财务欺诈的七部曲，即危机积累、危机初现、危机发作、危机恶化、财务失败、官司缠身与财务欺诈，并在此基础上从外因与内因两方面分析了帕玛拉特财务丑闻的根源。外因有政府监管、会计管理与金融机构责任三个方面；而从内因来看，其失败的根源在于公司治理的不足、内部控制的无力以及财务管理的冒进等内部因素。
据报道，2005年1月15日，帕玛拉特公司的创始人、前首席执行官卡里斯托·坦济的律师代表他宣读了一份声明。坦济在声明中向帕玛拉特所有的投资者表示歉意，并请求他们的宽恕。
坦济是为帕玛拉特的财务造假对投资者的欺骗道歉，还是为投资者因帕玛拉特的财务失败而蒙受的巨大损失道歉呢？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吧。
是财务丑闻导致了财务失败？还是财务失败引发了财务丑闻？
事件回放
2003年12月22日晚7点钟。
波契——意大利乳业巨头帕玛拉特集团财务部的会计，把一个载有假账资料的磁盘交给了米兰的检察官。
就在头一天的早上，公司的财务总监索尔达托（Soldato）通知他前往公司总部参加紧急会议，与会者还有他的同僚帕西纳（Pessina）。他很清楚此行的目的—销毁长年累月伪造会计账册的证据。虽然在事发前连续一周内，波契都在忙于销毁和转移他在办公室和家里保存的成堆文件，此时的他还是显得有些慌乱。终于索尔达托做了决断。“找个锤子来把这台手提电脑砸了！”他向帕西纳喊道。
波契的腿开始发抖了。趁索尔达托不注意，他在帕西纳的耳边悄声说：“慢着！听这些家伙的话只会让我们更麻烦。我们把所有的东西直接交给警方！”帕西纳把那台电脑留了下来。
由此，惊天大案揭开冰山一角。很快，波契成为帕玛拉特巨大财务丑闻的一个关键证人。上述细节来自于他向司法部门做的证词。检察官们发现，他们正在调查的事件可能会成为欧洲历史上最大的公司丑闻。
——摘自《21世纪经济报道》
帕玛拉特公司背景简介
帕玛拉特集团（Parmalat Finanziaria SpA）于1961年成立于意大利帕尔马附近的克莱齐奥（Collecchio），其主要生产和销售牛奶、酸奶酪制品、冰淇淋、鲜果汁、蔬菜罐头、烘烤制品及番茄制品。四十年来，它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作坊一度发展成为全球乳制品行业的翘楚，意大利第八大企业集团。截至2002年底，帕玛拉特在全球30多个国家拥有139家子公司和加工厂，雇员人数超过36356名，年销售收入为76亿欧元。
帕玛拉特集团的创始人为卡里斯托·坦济（Calisto·Tanzi）。他于1959年子承父业，经营一家熟肉和番茄酱生产公司。在一次瑞典之行中，受高温消毒牛奶无需冷藏可长时间保存的启发，开始进军牛奶行业，并趁70年代意大利打破牛奶专营权之际，收购了大量地方奶牛场，迅速转型为一家大公司。帕玛拉特公司自1987年在米兰成功上市以来，快速占领世界市场，成为世界最为知名的乳制品制造商。它的成功，还得益于品牌的树立。它是帕尔马足球俱乐部（意大利甲级劲旅，于2004年4月28日因债务负担过重、资不抵债而宣告破产）的直接控制者，同时也是巴西帕尔梅拉斯、巴拉圭佩那罗尔队等9支世界知名球队的赞助商。
从财务失败到财务欺诈
帕玛拉特公司在财务危机爆发前曾位于米兰股票交易所的蓝筹股行列，股票市值曾一度高达32亿欧元。但是帕玛拉特从财务危机爆发到破产宣告，前后不过数月，成为“欧洲版的安然”，在全球引起轩然大波，再次将世人的目光聚焦在公司的财务丑闻上。
一、危机积累
帕玛拉特的财务危机始于90年代向美洲市场扩张计划的失败。由于当地市场的不认同，使得美洲市场亏损严重，而巴西、阿根廷的经济危机又使公司财务雪上加霜。
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计算出的财务数据显示，帕玛拉特公司欠下的债务高达143亿欧元（合179亿美元），而该公司2002年全年的营业额只有62亿欧元，2003年1～9月的营业额为40亿欧元，核心业务收入仅仅只有1.21亿欧元。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帕玛拉特财务风险已经相当高了。
同时，对外投资失误加重了公司的财务危机，投资往往血本无归，如对Epicurum基金的投资，短短一年间就蒸发掉6.17亿美元。
二、危机初现
帕玛拉特公司一直是债券市场上的重量级客户，长期负担巨额债务，但是由于其一直声称拥有充足的现金储备，因此其信用危机未引起相关人士的警觉。但是自2003年初，帕玛拉特公司的债务危机逐渐浮出水面。自3月财务总监法乌斯托·托纳(FaustoTonna)辞职后，标准普尔对帕玛拉特发出了信誉级别降级警告，而意大利金融市场监管机构要求帕玛拉特保证在年底之前减少公司负债。
三、危机发作
2003年9月11日，帕玛拉特向投资者宣布上半年的利润同比下降后，标准普尔将帕玛拉特债务的等级从“投资级”调低到“稳定级”。意大利证券市场监管当局Consob明确要求帕玛拉特向投资人澄清其债务方面的问题，此举导致了帕玛拉特股票和债券价格的进一步下跌。尽管帕玛拉特宣称有价值26.5亿欧元的资产可以迅速变现，其中包括价值近5亿欧元、可以在30天内变现的在Epicurum开放式共同基金上的投资，但股票价格却再次大幅度下跌。
四、危机恶化
2003年11月11日，帕玛拉特的主审计师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对其2003财年上半年的中报发表了“拒绝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随后，意大利金融市场监管当局要求公司详细说明对外投资的情况以及下一年度的债务偿还计划。标准普尔也警告可能调低对其的债券评级。
12月8日，公司未能清偿1.5亿欧元的债券，其债券遭到大量抛售。9日，公司宣布无法收回Epicurum的投资，并聘请公司重组专家恩里克·邦迪(Enrico Bondi)对公司进行重组。
19日，美洲银行(Bank of America)宣布，帕玛拉特子公司邦雷特财务公司在美洲银行有一笔39.5亿欧元的流动资金不存在。同日，意大利金融市场监管机构称，该机构已要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协助调查帕玛拉特涉嫌欺诈一案。标准普尔亦进一步调低帕玛拉特公司债券的信用评级，由垃圾等级下调为违约等级(D级)。帕玛拉特股票当天停牌，22日复牌后跌至0.11欧元；其债券价格继续下跌，在19日早盘交易中，2008年到期的欧元债券价格仅为面值的33%～35%。
五、财务失败
2003年12月20日，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宣布政府将援助帕玛拉特公司，挽救公司产业和就业岗位。22日，坦济和其他近20位公司管理人员开始接受意大利法院的刑事调查。24日，帕玛拉特正式向意大利工业部和帕尔马检察官办公室申请破产保护。27日，意大利帕尔马地方破产法院批准了帕玛拉特公司提出的破产保护申请。29日，SEC宣布起诉帕玛拉特，指控其通过虚增公司资产、少报负债的方法进行金融欺诈。同日，坦济承认帕玛拉特公司的账上存在80亿欧元的漏洞。至于资金的最终去向，尚待追查。意大利政府正式要求美国、南美和意大利的相关银行予以配合以追踪涉案钱款。2004年1月3日，意大利司法部门证实，美国和意大利司法当局已经开始联合调查帕玛拉特在美国证券市场的运作情况，曾帮助帕玛拉特销售公司债券的美洲银行等也在接受调查。
六、官司缠身
帕玛拉特事件引发了大量的民事诉讼。2004年1月5日，因最先起诉安然公司而闻名的米尔伯格律师事务所向法院提起诉讼，被告名单包括帕玛拉特及其高管人员、花旗银行和均富会计师事务所。6日，美国一家退休基金提起诉讼，指控帕玛拉特前董事长、前财务总监及该公司财务、会计和法律顾问合谋欺骗投资者。其他代表证券持有者进行诉讼的还有斯奇夫林律师事务所、考利律师事务所、查尔斯皮文律师事务所等。陷入诉讼泥潭的还有会计事务所，包括为其担任审计师的美国均富和德勤。德意志银行、花旗银行、美洲银行等大批金融机构也因为违规向帕玛拉特提供贷款或帮助其发行债券受到波及。美国保险商也蒙受了巨大损失，截至2002年底，美国人寿保险商总计持有与帕玛拉特证券相关的16亿美元投资组合。
七、财务欺诈
帕玛拉特公司进行财务欺诈的动机主要是为了是弥补公司巨额财务亏空。与安然相比，帕玛拉特公司造假手段较为简单、拙劣，大致包括以下几种:
●伪造银行资信文件，虚构银行存款。前财务总监伯奇一手伪造了其分公司Bonlat在美洲银行有49亿美元存款的文件，虚增了公司资产。2003年12月，美洲银行宣称该账户不存在。
●利用衍生金融工具和财务报表，掩盖负债。近几年来，公司通过炮制复杂的财务报表，又通过美林银行、花旗银行利用衍生金融工具，将借款化为投资，掩盖公司负债。
●通过关联方交易，转移公司资产。公司通过其设立的离岸公司，荷属安德烈斯群岛上的两家公司，逐步将公司的资产转移到坦济家族完全控制的公司里，如其女儿设立的旅游公司。
●虚构交易数额，虚增销售收入。有一份虚假的文件称，公司曾向哈瓦那一公司出售了价值6亿美元，数量30万吨的奶粉，而真实价值不到80万美元。就是通过这种瞒天过海、移花接木的手法，15年来，帕玛拉特公司掩盖了几乎高达162亿美元的财务漏洞。
帕玛拉特财务丑闻的根源
冰冻三次，非一日之寒。帕玛拉特事件的发生与一系列问题相关。
一、外因分析
从政府监管层面上看，帕玛拉特事件中政府难辞其咎。帕玛拉特舞弊事件，时间之久，数额之巨，意大利证券市场监管部门竟毫无觉察，直到东窗事发，才严厉行事。在意大利不争的事实是，政府部门与各大家族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状况很容易造成政府对大财阀的监管不力甚至予以庇护。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意大利证券监管部门甚至曾企图阻止帕玛拉特丑闻的曝光。同时，意大利政府还曾经修改法律，将造假账的刑事罪名降低为行政错误。在意大利，公司的股票发行、债券发行、保险业和养老基金分属不同的机构管理。帕玛拉特事件后，改革的方案是仿照英国的金融监管委员会，建立一个统一的监管机构。
从会计管理角度看，帕玛拉特事件对欧洲会计界起到了里程碑的作用。意大利向来以对会计的严格监管而著称，会计师事务所轮换制以及严格的证券监管等都曾经被人津津乐道。但是，帕玛拉特的崩溃凸现了会计制度的症结。均富和德勤会计师事务所本应抱有专业怀疑的态度审计，但是，注册会计师的独立性在强大的管理层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审计中，均富没有严格遵循审计准则规定的审计程序，致使出现重大疏漏，甚至涉嫌参与财务造假。对于德勤，由于率先对帕玛拉特的2003年中报发出公开质疑，而且在审计帕玛拉特设于卢森堡的子公司Parmalat Soparfi时，连续对其1999、2000、2001三年的年报出具了保留意见审计报告，所以其面临的压力要小一些。但是，德勤在对帕玛拉特的审计中也存在严重问题。最明显的是，德勤没有对40亿欧元的存款进行复核或直接函证。
从金融机构的责任来看，银行等金融机构在帕玛拉特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许多知名银行，包括美林银行、摩根银行、花旗银行、意大利联合银行和资本银行都同帕玛拉特有业务往来。这些银行直接给帕玛拉特提供借款，同时设法影响投资者和评级机构的判断，促使投资者更多地购买该公司的债券。帕玛拉特丑闻暴露后，社会各界对金融部门提出了强烈的质疑，认为它们显然缺乏对帕玛拉特的有效监控。在过去的5年中，帕玛拉特公司的账面显示有大量现金，却还要一再大量举债。在如此可疑的情况下，机构投资者还继续买入帕玛拉特的股票和债券；银行还继续给予贷款，并安排那些令人生疑的衍生品交易。很多银行都持有帕玛拉特的债券。作为机构投资者，它们有能力对帕玛拉特施加影响，但实际上却无所作为。分析其原因，无非是金融机构为了获取丰厚的利润，谁也不愿意捅破帕玛拉特这个大“肥皂泡”，如包括花旗银行、JP摩根和德意志银行在内的全球性银行，就为帕玛拉特的衍生品投机交易提供便利，赚取了高额的手续费。帕玛拉特曾与花旗集团进行过一笔价值1.17亿欧元的结构融资交易，但却没有以债务的形式加以记录。
二、内因分析
尽管帕玛拉特事件的发生和外部监管不力息息相关，但是，从事件发生的过程来看，帕玛拉特事件的根源在于公司的财务失败。而追根到底，其失败的根源在于公司治理的不足、内部控制的无力以及财务管理的冒进等内部因素。
从公司治理看，帕玛拉特事件反映出家族企业的弊病。虽然家族企业以有利于公司长远发展而著称，但是在公司治理结构上存在着本质的缺陷，管理层、董事会和大股东俨然一体。为了追求家族成员利益的最大化，往往会侵蚀小股东的利益。在过去的5年中，帕玛拉特公司一再举债。已经披露的信息表明，帕玛拉特利用发行债券所筹集的资金购买其他公司股份，制造企业规模不断扩大的神话，以此隐瞒债务，虚拟业务增长的概念推动其股票上涨。然后，再以从股市上筹集的资金回购本公司发行的债券，继续其循环式的金融投机活动。账面显示，近几年内该公司对外股票投资逐年增加:1998年为18亿欧元，1999年22亿欧元，2000年27亿欧元，2001年29亿欧元，2002年33亿欧元，2003年头9个月又高达33亿欧元，扩张速度之快极其少见。
从内部控制来看，帕玛拉特事件反映出内部控制缺位造成的危害。在帕玛拉特，公司为家族所控制，董事会与管理当局混同，监督与被监督不分明。公司内部尽管有了书面的内部控制和内审制度，然而只是表面文件，并未真正将其视为公司管理所必须并切实遵循。内部控制的有效性及品质与公司管理者息息相关，而在管理者缺少制衡和监督的情形下，管理当局保持自律自重无疑非常困难。在帕玛拉特内部，财务控制人员不但没有履行控制之责，反而成了管理当局造假的帮手，如内部审计人员波契向检察官承认伪造了美洲银行对近40亿美元虚假账目的确认函。从帕玛拉特大肆伪造会计文件，随意转移资金和为了融资或树立良好的信用形象而虚构资产隐瞒负债进行报表欺诈，即可看出其内部控制形同虚设。
从财务管理角度上看，帕玛拉特事件凸现了跨国公司的财务风险。公司风险包括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帕玛拉特公司作为乳制品的生产者，从原材料到产供销，经营风险都不大。但公司为了在股市上创造骄人成绩而高额负债，从而带来巨大的财务风险。即使是一小笔债券无法及时偿还，也可能会导致整个信用体系的崩溃。帕玛拉特拥有超过200家附属公司，和安然一样，帕玛拉特偏好利用大量衍生工具交易以及资产负债表外复杂的金融工具交易。但玩火者必自焚，由于投资失误，决策不科学，最终血本无归。
